【鶴一期】他方 06
06
率由鶴丸與木靈們交涉後，兩人獲得肯許，便從封起的石階一側進山。
而應鶴丸要求，粟田口一期特意將他的本體用布掩起，揹在身後。
於上山前，鶴丸同特別告誡過他，現雖未入夜，但如今後山上已似百鬼夜行。外加上先前神社便以神事之由封起通路，山中無人，現今任何一處微小的人類動靜，都將引起祂們的注意。帶上刀，除了能協助鶴丸維持形體外，還能有掩蓋他本身氣息的效果，是最為安全的作法之一。
兩人一前一後，偕同上山。鶴丸在前打先鋒，好以掩護一期的人類姿態。在入山途中，鶴丸一再向他提及，倘若聽見什麼聲音與耳語，千萬不能胡思亂想，也不要回應與東張西望，只能目視向前，腳不停歇。
「雖然不知道你聽不聽得見，但怕你感到害怕，還是決定先告訴你一下比較好，」鶴丸停頓了會，「……那些聲音，總之不是人類的氣息。」
粟田口一期故作鎮靜地點了點頭，而後便小心謹慎地跟了上去。
山路似往常般並無變化，唯有人聲消弭。
或因事態緊急，兩人將全數心力投注在趕路上頭，沿途從未交談、也沒有多思考些什麼。然而隨著入山愈深，周遭的氛圍也跟著產生了不同的變化，風吹樹動遺有沙音、蟬鳴時靜時劇，迫使一期如有幻覺在耳。而在耳鳴愈發嚴重的情況下，他忍不住摀嘴屏氣，爾後耳內似有穿針刺破，一陣刺疼，再回神，耳鳴頓除，他的聽覺竟變得較往常更加清晰。然而聽清的代價不凡，不過須臾變換，他已能聽見方才並無的細碎耳語、與過去從不能聞的異界他音。
──人類。
──這孩子是誰？
──這時候怎麼還有不請自來的人之子呢。
一期抿緊了下唇。
──他帶著一把貴重的刀呢。
──那是最近到這來的鶴丸國永吧？
──有鶴丸國永庇護的話，我們就可得離他遠些啦。
他加快了腳步前進。
──不過那孩子怎麼能看見鶴丸國永呢？看著也不像靈感充沛的樣子。
──聽說，那孩子可不是一般人。
──和鶴丸國永一樣。
──你們知道過去的那位太閣殿下吧。那可是那大名鼎鼎的故太閣佩刀，一期一……
「──一期。」
粟田口一期停下腳步，抬起頭來，望向前方。
「你還好嗎？臉上都是冷汗。」鶴丸皺起眉頭，擔憂地望向他略顯蒼白的臉龐。
「沒、沒事的，謝謝您…」他深吸了幾口氣，「……只是走得有些累了。」
「應該快到了。」直覺使他掃視般的左右環顧，鶴丸停頓了下又回頭，後便壓低了嗓音說，「……總有些不懷好意的傢伙在監視著我們，要是聽見了什麼，別放在心上。」
他深吸了幾口氣後穩定下情緒，便循著鶴丸的背影繼續前進。
約莫爬了近二里路，總算來到了涼亭周遭，然而兩人轉了一圈，卻怎麼也沒見到祖父的身影，只在亭子的石椅上發現了對方慣用的掃帚與草帽。爺爺這是跑到哪裡去了……回想起來時路上的那些非人耳語，一期心裡一沉，不禁又有些慌了起來。
「爺爺不會把自己的東西隨便扔在這裡，他到底……」
「目前至少能知道他曾來過這裡，」鶴丸不敢貿然論斷，僅是思索了會，後再說道，「你不是說，爺爺清掃涼亭時也會順帶打理其他地方嗎，或許他沒走遠，就在這附近。」
「那、」一期握緊了身上的揹帶，「要不要分頭找找？」
「我知道那是最快的方法，但現在太危險了，還是讓我跟著你比較好，」鶴丸安撫似的，隔空摸了摸對方的腦袋，「冷靜下來，爺爺肯定會沒事的。」
一期應了聲，後便極快地重振起精神，與鶴丸商討起新的對策。
他們設想了眾多地點及去向，但在現今這般受阻的環境下，基本上都是缺乏說服力的說法。兩人研擬一陣無果，幾乎就要進行無目的的搜索，正著急時，一期突然想起了一個地方。
附近有一處本作為與鄰鎮協議神社祭典時所使用的舊時集會所，但自往來市區的道路闢通後，兩鎮間的集會便改在新設的中學體育館內舉行。在集會所廢棄後，因無人管轄，屢遭附近的不良人士破壞。該處雖非祖父的清掃轄地，但為了避免這樣的情形發生，他同會定期協助巡邏──爺爺也許繞去了那裡，一期心存希望地說道。
只可惜，在兩人抵達集會所後，仍未見到對方的身影。集會所的擺設雖被打理得相當乾淨，但自地上仍散有些許雜枝來看，也無從斷定粟田口爺爺是否來過這裡。
就在兩人再一次希望落空、並打算採取搜索行動的同時，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略大的木葉騷動聲，一期抬頭一看，方才本還躺在地上的樹木雜枝，如今卻像是被人操控住了般，全數聳立起來。
他的耳旁，又再度傳來近似於耳語般的聲響。
──鶴丸，我是來告訴你消息的。
握緊了身後布巾的一期，再度冒出了涔涔冷汗。
「哎呀，」鶴丸回頭看了對方一眼，顯然對於對方未先告知的到來而感到有些無奈，「你嚇到他啦。」
──他看不見我嗎？
「他似乎只看得見我呢。」他向後方稍稍挨近了些，並輕聲道，「別怕，這傢伙是來幫助我們的。」
仍處在緊張狀態的粟田口一期偏了偏頭，略顯困惑地問，「是……？」
──那孩子的祖父，被帶到下頭那條溪附近去了。
「溪？」鶴丸瞇起了眼，「果然有人在搞鬼啊。」
「您……您說的是真的嗎？」一期小心翼翼地開口，「爺爺他在溪水附近？」
──是的，暫時平安無事，希望你們能趕緊過去。
「那、那現在就──」一有了祖父的消息，便一刻也無法再繼續空等下去。粟田口一期急急邁開步子，便不管不顧地跑了出去。
「好，」鶴丸攔不住焦急的對方，只好緊跟在少年的後頭。離開前，仍不忘回頭招呼了下無從顯現的熱心情報，「那孩子正著急著，我先走一步。今天太感謝你了，下次再請你吃頓好吃的啊！」
兩人急急向溪谷下方奔去，而後，終在一片林木遮天、並掩蓋了整條河道的碎石地右側，尋得了倚靠在大石旁的年邁身影。
「爺爺！」一見到祖父側臥於溪旁，粟田口一期直奔過去，並著急地在他身旁蹲下，「您、我是一期，您能聽見我的聲音嗎？快醒醒……」
鶴丸隨他蹲下身來，仔細觀察了下對方的狀況，後斷言道，「沒事，他大抵只是體力不支昏過去了而已。但到底是怎麼走到這裡來的……」
──礙事的傢伙。
──那可是我們的獵物啊。
「誰──」
鶴丸背過手臂，猛力抽出了原被一期揹在身後的刀，他縱身一跳立於大石上頭，目光凜冽地向前方低聲喝道，「還真是一群胡作非為的傢伙，如果有膽識的話就現形出來，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的本事，足不足以讓我感到驚嚇啊！」
語畢，一陣轟隆，霎那間四方耳語漸弱，上方本是遮天的林木，竟猶如懼怕似的緩緩舒展開來。
鶴丸自鼻間低哼一聲，後便迅速收刀入鞘。
他蹬了下後腳，接著便從石上跳了下來，回頭看顧兩人的狀況。
「鶴丸先生……」
「你也感受到這裡有多危險了，無論如何，得趕緊下山才行。」
「那……我來揹爺爺吧！」他解下了身後的綁帶，「您的刀就得勞煩您自己拿著了。」
但當他一扶起祖父的身軀，四周橫生的怪異林木，便又蠢蠢欲動般的騷動起來。
一期瞬間倒吸了口輕氣。
百鬼聚首，不懷好意的氣息似逐步逼近，他一人雖應付得來，但如今帶著這祖孫兩人，首要還是得保全他們的安危才行。鶴丸皺著眉頭四處盼望，後便將刀塞回了一期手裡，輕聲說道，「你拿著。」
「您……」
「握緊了。」
兩人交握刀身外拵，瞬間一陣薄光聚攏刀身，數秒後，他本主支撐著本體的手，便有人分擔了真實重量。
他眼中的鶴丸國永本就是個清晰實體，如今，更是真切的具體起來──盲風騰起付喪神的髮尾及羽織下擺，他不再是個得以直接穿透的存在。
「您……」過於驚訝地粟田口一期顧不得知會對方意願，便逕自伸手碰了碰鶴丸的臉，「…變成真的了？」
「喂喂，你還真是大膽啊，」鶴丸故作訝異地碰了下對方覆於臉上的手，笑著說道，「之前也曾碰過的不是嗎？」
「之前……」一期回想起不久前屋頂上頭的那段過往，後才慢半拍地會意到自己正將手掌貼在鶴丸臉上，「…抱、抱歉！」
「沒事沒事，」他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，「你剛剛也聽見了吧，那些傢伙的聲音。」鶴丸壓低了音量，「他們知道獵物要跑了，現今正利用氣息交流，連忙找人趕往這裡。即便有我在，但由你揹著爺爺下山的話，便會成為一個顯著的目標。我想，還是由我來揹爺爺比較好。」
「您沒問題嗎？」
「沒問題，只要你帶著我的刀，別離我太遠就好，」化作人身肉體的靈力仰賴刀的本體，一旦距離過遠，形體便會逐漸消退。但由一期這擁有「特殊靈力」的人所持，便能趨於穩定一些，「這一點時間應該沒問題。」
「好，」他匆忙拾起擱在地上的布，重新將刀包裹起來，「……那就麻煩您了。」
鶴丸蹲下身來與他替換，接著毫不費力地將粟田口爺爺揹了起來。
「……會太重嗎？」鶴丸雖較他稍高一些，但看著並不是相當壯實的模樣。
「完全不會，」他一臉自在，「那把刀都那麼重了，拔刀術所需要的力量可比這個大多啦。」即便是持刀多年的習刀人士還不一定有他使得好呢，「待會我們從另一條沿路有較多地藏石像的小路下去，我想他們應該比較不敢靠近那裡，接著再繞進神社裡頭。」
兩人協議好應對模式後，便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另一條下山小道。
誠如鶴丸所言，由他領頭庇護，確實少了景物變異的干擾。雖仍不時會聽見呼喚他們名字的怪異聲響，但只要不去在意，聲量便也愈趨弱小。最末行至近神社後方的結界時，一切本有的詭譎瞬間消弭，跨越樹叢，他們又回到了常人所居的日常之境。
鶴丸於一處倉庫的石階前卸下背上重擔，並打算去喚神社內的巫女過來，未料一將祖父擱下，他便悠悠轉醒過來。
「呃……這是在哪…神社？」他眨了眨眼，「一、一期……是你嗎？這位先生是……」
啊，糟了。
都忘記對方現在也能見到他了──鶴丸一時站著也不是、跑也不是，與一期面面相覷數秒後，便打算往社殿那頭遁逃，「您、您好啊！真是嚇到我了……總之沒事就好！」
「唔，」一期停歇了會，接著便著急問道，「爺爺您……有哪裡不舒服嗎？」
「沒事，就是頭有點疼，」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，「我不是去山上了嗎，怎麼會出現在這裡……剛剛那個穿著和服的先生又是誰啊？」
「呃、他是──」他回頭一看，本站在他身後的鶴丸竟已不知跑去了哪裡，「是那個……怎麼和您說才好呢。」
祖父停歇思索了數秒，後便極其懇切地問，「……是不是那傳說中的白鶴神大人？」
「白、白鶴神大人？」
「我聽神社附近的居民說了，最近總有人見到帶著刀的白髮男人在這走動，他們都說那是傳聞中的白鶴神大人。」
大抵是鶴丸在附近散步時露餡了──一期頭疼地想。凡世之子雖佔多數，但總有些靈力較強的人存在；而過七五三前的稚子仍受神靈庇護，同被視為擁有能見他界物事的能力。或許有哪次正被哪個孩子見著了，一傳十十傳百，才有了這麼個具體的形象出來。
粟田口一期正是頭疼，未料祖父又接續追問，「你背上的刀又是……？」
「或、或許正是那樣吧……」他從不是個會撒謊的人，敵不過祖父懷疑的目光，一期只得將錯就錯地陳述下去，「…您在山上受傷了，就是鶴……白鶴神大人揹著您下來的，方才您見到的……就是白鶴神大人。」
「哎，你說的都真的嗎？」祖父瞪大了眼，「你能見到那位神明大人呀？」
「是的……碰巧因為一些原因。」一期垂低了視線。
「我就聽說那位大人特別熱心助人，」祖父樂呵地說，「我聽蔬果店的老闆說，他的孫女在神社附近迷了路，就是白鶴神大人帶那孩子下山的呢。那孩子猶記得是個穿著白和服的白髮男人，和我一樣，醒來時就已經在神社裡了。」
聽他一言，一期突然想起了鶴丸總在外流連未返、而曾被自己懷疑過的事。如今看來，鶴丸或許正是在外遊走，協助居民的安危也說不定。
粟田口一期沉默了會，接著便輕聲說道，「……其實這把刀，正是他的化身。」
「哎呀？」
「因為某些原因，我有著能夠見到那位大人實體的能力，」一期半低著頭，「說實話一開始，我其實並不想和他接觸、也不想將他留在家裡，但與那位大人相處一陣子下來，便覺得他也不是什麼壞傢伙。如今……他也算是爺爺您的大恩人了，如果沒有他，單憑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，或許就沒有辦法將您救下山來了。如果可以，我想……希望您能答應讓那位大人繼續住下來，就住在家裡頭。」
祖父似是仔細琢磨了一陣他的話語，而後便輕輕地打了下一期的頭，「雖然我不大明白你這小子突然說些什麼，但全數聽下來，就是你曾冒犯了那位白鶴神大人吧──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呢，白鶴神大人既然有意留在我們這裡，當然得好好地侍奉他才行！」
「是、是的？」他愣了半晌，便隨即反應過來，「不…也不是這樣的！您聽我說，其實是那傢伙比較奇怪，突然冒出頭來，還說要住在我的房間裡頭──」
「明白了明白了，總之不可以虧待這位大人！」祖父打斷了他的解釋，接著站起身來，「聽聞刀劍之間的因緣關係是非常強烈的，同刀匠的兄弟、同原主的傳刀，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。我們祖孫倆皆自幼習劍，雖稱不上有一把真刀在傍，但至少與他意氣相投。興許白鶴神大人正是看重了這點，才選中了我們，作為安定下來的居所。」
──他其實是從書裡冒出來的。聽完祖父的這番感言，粟田口一期更覺百口莫辯，便直接吞回了口中的話語，並決意不再與他辯駁。至少，現今已能讓鶴丸的本體正大光明的住下，而不是非得躲躲藏藏地埋在衣櫃裡頭。
「……無論如何，只要您能同意就好。」
「同意，我當然同意了！」祖父豪爽地拍了拍腿根，後便靈機一動地說道，「但除了這個之外，我們今日，就得給白鶴神大人準備一頓好吃的，」他站起身來，「好以展現出我們的謝意才成！」
賴於鶴丸與神社內的巫女溝通，離開神社前，一期與祖父分別獲得了神主連串的祈禱加持，除消災解厄，更代表結束這一次的驚險行動。
返家途中，祖父本堅持要繞至下坡的超市採買，說是要給鶴丸加餐。沿途一期一面勸阻，另一面向已變回靈體的鶴丸投射求救目光。鶴丸見狀倒是體貼，提出自己只要以薄酒代餚，其他什麼的倒不需要。
而在一期的傳話之下，祖父才總算心甘情願地打消了念頭。
祖父其實也相當疲憊了，在備好鶴丸要求的酒後，便徑直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頭睡著了。一期端著酒，躡手躡腳地上了樓，直至擱下端盤，他也猶如睏倦般地攤坐下來。
「其實酒什麼的倒不急，」鶴丸隨之就坐，「你們也累了一天了。」
一期望了對方一眼，而後失笑，「爺爺就是那樣的人，」他深吸了口氣，「在某些地方特別固執，又極其認真。」
「和你也滿像的不是嗎？」鶴丸笑出聲來，「血脈相傳啊。」
讓您見笑了。他玩笑似地回了一句，接著便輕聲說道，「……今天，真的很謝謝您。」
「哪裡，」他伸手拾來酒瓶，「我總不可能坐視不管吧。」
「如果不是您協助我，我可能仍處在慌亂當中，」他真誠地說，「我一直以為您就是個喜歡鬧騰的人，還曾懷疑過您的動機及去向……如今看來，是我過於愚昧了。」
「這不怪你，就像之前說的，任何人碰上這種狀況，都是會被嚇一跳的，」鶴丸倒十分坦然，「反正……你已經允許我住下來了不是嗎？」
一期瞬間瞪大了眼，又像是心虛似的迅速收斂起來，「……您都聽到了嗎。」
他向後以手臂支起身體，並將臉龐轉向一期的方向，「至少是明白了些你心裡的想法吧。」
「十分慚愧……」粟田口一期的聲量愈縮愈小，且不自覺地低下臉龐，「…真的很感謝您。」
鶴丸輕鬆地啜了口酒，「只是舉手之勞而已。」
「這樣的款待或許不足，但還希望您能滿意…」為了展現誠意，他急急地補上一句，「……要是有什麼我能做得到的地方，還請您直接開口，不必客氣……呃，不過要是太困難的話，那還得容我考慮一下，勞煩您盡可能將要求侷限在人類所能做得到的範圍當中……」
「真的？」
「真的。」
「──我有一個要求，非常簡單。」
他突然擱下了手頭的酒，站起身來。
鶴丸國永俯低了上身，垂著腦袋，以近乎鼻尖相對的距離望著他。
「……是的？」
粟田口一期眨了眨眼。
「從今以後，」男人沉著嗓音，「能不能，讓我喚你作一期一振。」
◆
寫了很久還是有很多不滿意的地方XD；；；
在這裡的設定高中生一期是比鶴丸稍矮一點哦（大概173cm左右）
未來才會長到177cm
回顧看第一章鶴丸稱呼一期是「一期一振」，但第二章後都是「粟田口一期」
大概就是出於這樣的原因，自此章後會有稱呼變化
謝謝大家～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