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花釀酒

匿名O
大概就只是個不像樣的
無定式隨機搬運。

 
你來人間一趟,你要看看太陽,和你的心上人,一起走在街上。

 

【鶴一期】他方 01

 

  他方

  像我們這樣的鄰山小鎮中,往往存在著口耳相傳的傳奇軼事。

  凡是出生在這個鎮裡的孩子,都曾聽聞山神大人的故事。山嵐巍峨,凡不可近,自孩子們知事起,長輩們便會告誡山的崇高與危險,聖潔與神祕,對山林無禮之人終要落得不堪下場,或為奪取心神、或以血肉為償,或就此留在這座山裡。

  山神大人的故事彷彿一貫如此,其原型可怖,無論真假,或多或少都有成人嚇阻孩童勿近危險之意,但在這個鎮上,人們口中的「山神大人」卻別有其型。見過祂的人曾說,山神大人是黝黑色的,如同毛球一般的東西,約莫與樹叢等高,最高不超過成人膝頭,因此,見過祂的也以中學以下的孩子居多,祂總在日落將近時慢吞吞地在山徑上遊走,只要看見孩童逗留,便會引領他們下山去。見過山神大人的孩子皆言,只要和那東西一對上眼,總會瞬間失去視覺聽覺,再睜眼,人已身在山腳下的神社裡頭,發現自己坐在殿前的石階上,就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。

  但除了目擊到毛球型態的山神大人之外,且有人見過鵝黃色的巨鳥、身著和服的少女與有兩尺之高的白狐等等,各式各樣不可思議的神怪。神話所談之八百萬神海納百川,又言山林與人間有隔,固有他域結界,無怪乎鄰山而居、時在山間遊戲且富有靈感的孩子們,多多少少都曾見過神明大人的蹤跡了。

  受神明大人所庇無論是福是禍,與其接觸過的孩子總會被視為特別的存在,興許是身軀孱弱、興許是福緣匪淺,亦或者有著凡人所不能通悟的干係。因此,我們姑且就將這些傳說,通稱為神明大人與神之子的故事。


  01


  每當一期一振爬上山坡,望見自己房裡的窗是開著的時候,他便知曉已是大事不妙。

  越過藤花棚後,上坂道的這段長路總是難行,斜坡極陡,足有一層樓半高的跨度,自最低的平地起至上方高地,漸可窺見一片海的成形,背山臨海,即是這座小鎮的特色之一。日光正好時,自這略高的坂道上向遠處望去,遂有一面寶石般的波光粼粼,亮得使人忘卻陡坡險阻,不知不覺便爬上了山頂。

  初看極美,但他是每天都看慣了的,自然沒有再欣賞下去的心情,一期一振只希望自己能再騎快一些,好趕緊去處理可能會有的突發危機。

  他家是棟兩層樓高的獨棟樓房,四十多年的屋齡,是現代罕見的半木製。最初興建時徒有一塊空地,找來建築師傅規劃,本打算蓋一棟三層樓高的私人住宅,但蓋著蓋著,卻被固執的家主整成了一棟木頭房子。往後結了婚,建成家庭,開了一間小鎮上絕無僅有的古書堂,過起了當書店老闆的悠閒日子。由於書堂蓋在那條長坂道上,這裡又被鎮上的孩子稱作「坂道書堂」,而這位被喚為「坂道爺爺」的古書堂老闆,也正是一期一振的親生祖父。

  這書店本有個更古雅的名字「露草」,取自祖父學生時代的筆名,但因大夥都喊他作坂道慣了,乾脆就在店前的招牌上頭加上「坂道」二字。

  一期一振將單車停在招牌前頭,推開門,本想直接爬上二樓,卻被坐在櫃檯看書的祖父喚住了腳:「一期,今天這麼早啊?」

  「是的……」他握緊背包提帶,急急望了一眼二樓,接著便半隻腳預先跨上台階,準備要走,「那個,我先上樓一下,有什麼事的話請您待會再說!」

  「是沒事,不過今天魚店的井口叔叔給我們送了點心來,你待會再下來拿啊!」他嚷聲喊,而後嘟嚷了一句,「這孩子今天怎麼回事,那麼急啊。」

  一期一振三步併兩步的爬上二樓,拉開房門,果不其然瞧見那個白色的身影。

  「您又──」他本有些氣急敗壞的,但良好的家教與那人的臉總能讓一期一振的怒氣瞬間消弭,縮減成乾扁的無奈與輕聲細語,「……從遠方看到我的房間窗戶大開,就知道一定又是您在搗亂了。」

  「我可沒有搗亂啊,安穩地坐在這裡呢,」身著白衣,有著白膚白髮的男人坐在地板上頭,靠著茶几,一邊吃著桐木盒裡的蕨餅一邊敲打鍵盤,就與一般無所事事的尼特沒有兩樣,「正關心著明後兩天的天氣預報。」

  「天氣預報和您有什麼關係嗎……」一期一振擱下書包,走近了些,這才一眼瞥見那盒精緻點心,「…點心?」

  「啊,那是井口魚店的雄二送來的。」

  魚店?這個字詞在一期一振腦內敲響,晃了一陣後,他才總算與方才祖父所說的內容連接起來。瞬間山搖地動,靠著門框,一期一振又向下喊了一句,「……爺爺,您是不是又進我房裡放東西了?」

  「哎?」樓下的粟田口爺爺應了一聲,接著便語氣愉悅地說,「你說那個啊,井口先生送來的時候說是裝在桐木盒裡的高級貨,我拿了一點起來,想說剩的那些要供給神明大人。這麼好的東西,不分一些給祂怎麼行啊。」

  「祂……」一期一振瞥了眼作若無事,改將目光放在茶杯裡頭的鶴丸國永,「…我不是請您別在我房裡放甜的嗎。」

  這時一旁的鶴丸插嘴,「我身體健康得很,吃點甜的也沒關係啊。」

  「沒事沒事,神明大人什麼都吃,我上回在你房裡供的栗子飯不也全吃乾淨了嗎?別和我說其實是你嘴饞偷吃掉的啊。」

  一期一振又瞧了鶴丸一眼,那人又再度低下頭,觀察起杯裡的茶水。

  「……不是我吃的。」他有些無奈又頭疼,「總之,您給他放杯熱茶就行了。」

  「知道知道,」對方應了聲,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補上一句,「……你可別對神明大人太過無禮喔。」

  要真無禮的話就不會讓他住進來了。

  一期一振闔上門,回頭去看那個有了庇護便大搖大擺起來的男人,那人又伸手拿了一塊蕨餅往嘴裡塞,蕨餅上的黃豆粉沾了鶴丸滿手,猶如蒙了砂土一般,祖父口中的神明大人有著高貴古雅的形象與姿態,所以連舔去糖粉的動作都顯得俐落好看。一期一振看著對方吃東西的模樣,停歇數秒,心一頓,怒氣便也隨之削去大半。

  「您又隔著窗戶做生意了嗎。」

  「喂喂,這可不是生意,而是情報交換!」鶴丸故作嚴肅的瞇起眼睛,但不到一會,目光又隨即墜進了木盒裡頭,「而且那些孩子也怪可憐的,老被一些奇怪的傢伙騷擾。」

  「是交換惡作劇的情報嗎?」一期一振淡淡地堵了他一句。

  鶴丸口中的「那些孩子」是山裡百年初過,方修練成型的付喪神們。有的是神社裡的石燈籠、有的是溪邊的一顆巨石,初生之犢便與凡人往來,不懂得拿捏方寸,便常遭不知世事的人間孩童或惡人所害。年事較高的山神深隱山林,獨有他這喜於與小輩接觸又愛多管閒事的傢伙才願指點他們。

  「才不是──」他極力反駁,但又接續一句,「但偶爾也會教他們應付的技巧,或親自整整那些傢伙啦。用以交換,他們也會告訴我些有趣的事呀。」

  「您有幫助人的心意是好,但可別再搜尋一些奇怪的東西了。」那些付喪神們,他都是看不到的。一期一振關了他開著搜索「驚嚇 方法」的網頁,「我想比起這個,您還是找『健康』的方法更好。」

  「神明大人不會生病的。」

  「上回偷吃了一袋水果糖,隔天又和我喊著牙疼的是誰呢?」一期一振回想起前些日子,祖父在他房裡供了一大包水果硬糖,沒想到鶴丸嘴饞,配著熱茶,竟像是吃糕點一樣兩三天就全數吃完了。隔天醒來便見他拿著一袋冰,躲躲藏藏地摀著側臉,一問之下,才知道頻繁嚼硬的東西竟導致鶴丸牙齦發腫。由於常人看不見他,也自然沒法請醫生看牙,只得擱著,不知道是不是付喪神皆有良好的自癒能力,過沒兩天,鶴丸便又生龍活虎了起來,吃醃蘿蔔等漬物吃得不亦樂乎,像是忘了這件事一般。雖無從悉知鶴丸牙疼是否與那大量的水果糖相關,只是自此之後,一期一振就盡量防著他吃甜的東西了。

  「──恰巧狀態不是那麼好而已,」鶴丸有些心虛地搔了搔頭,「即便是神,偶爾也會碰上這種情況嘛。」

  「和我一塊吃的話倒是無妨,就怕您一次吃得太多了。」

  「我知道啦,所以也特地留了一些給你,」鶴丸將那桐木盒與一小壺糖蜜推到他眼前,「還把特別美味的黑糖蜜都留給你了。」

  高級的蕨餅無疑要配美味的黑糖蜜,深褐色的濃稠漿水蓋住沙塵,滋潤如土地般那層層疊疊柔軟的餅,豆粉是霧面的,淋了糖蜜的蕨餅卻帶著光澤,香氣四溢,他循鶴丸的動作挾了一塊蕨餅起來,放進嘴裡,果然是美味至極。

  「好吃嗎?好吃的吧!」他笑瞇瞇的,「你等等,我去倒一杯給你配的熱茶。」

  一期一振連忙擺了擺手,「我自己來就……」

  「我來吧,」鶴丸俯下身來,自然地揉了揉他的額髮,「就當作是賠罪,可別再生我的氣啊。」

  ◆

  為了不劇透太多,就不特別寫備註了
  謝謝大家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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