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花釀酒

匿名O
大概就只是個不像樣的
無定式隨機搬運。

 
你來人間一趟,你要看看太陽,和你的心上人,一起走在街上。

 

【鶴一期】他方 08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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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08

  彷彿聽見了鶴丸所說的話語一般,他回頭望向了對方所在的方向,「……總感覺會讓人想起些什麼懷念的事呢。」

  鶴丸見他一副明白的模樣,忍不住追問道,「你真的看不見我?」

  「一期是個什麼也記不清的孩子,」鶯丸的後話似是答覆,「可別做些讓他太過困擾的事啊。」

  「鶯──」

  「那個……」作為一個能聽見雙方一來一往交談的人,一期一振反倒被他們這意外連上的對話給弄糊塗了,「…其實你們能聽見彼此的聲音?」

  「不知道那傢伙是不是在說謊。」鶴丸盤起腿來,有些不滿地望向神態自若的鶯丸。

  「我雖然能感應到一些事情,但真的看不見,」他側身自背包裡翻出一瓶罐裝茶來,「要是有什麼,都只是湊巧對上的而已,別太在意。」

  啊──真教人難以置信。鶴丸不死心地挪動到了鶯丸身後,使勁地搔起了對方的背,未料少年仍專心於手上的茶,顯得毫無反應;爾後鶴丸又改打起了茶罐的主意,他當著鶯丸的面將茶罐藏進了壁櫥裡頭,沒想到那向來嗜茶如命的傢伙竟是視若無睹,同樣一點知覺也沒有。

  一期一振望著鶴丸這樣荒謬的「騷擾」舉動顯得哭笑不得,一邊想阻止的同時又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才好,只能與這倆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。鶯丸本就是個想法與眾不同的人,話題時常和大家不在一個頻道上,但認真思考他的話語,卻又能莫名其妙地說通了起來,還懂得舉一反三。一期一振不如鶴丸能言善道,經常給他堵得說不上話,如今有鶴丸在,反倒能精準地反駁對方那些隨心所欲的謬理,即便得透過一期一振傳話,卻也能聊上天來。尤以鶯丸偶發的自言自語竟能與鶴丸奇妙地對上節拍,作為擁有「雙語」能力的一期一振來說,就連聽著這樣不知道針對誰的隔空吵嘴,都顯得十分愉快。

  即便是頭一回見面,仍覺得彼此相當熟悉──這樣三人對坐的場景,就好似曾發生過的往昔。

  由於鶯丸不打算留下來用餐,晚餐前,便盤算著先行離開。少年臨走前又回頭瞧了一眼鶴丸的本體,「……或許對你們來說,也算是件好事吧。」

  遠方的鶴丸報以沉寂,眼神竟分不出是不解還是清明。

  一期一振送他下樓,而趁鶯丸出門前,鶴丸又將方才藏起的茶葉罐重新塞回了他的背包裡頭。

  待鶯丸走遠,一期一振才再度開口,「他完全沒發現呢。」

  「我想他是真的看不見我,只是知道──或是記得些什麼。」他望向門後,「我對他也相當了解了,即便那傢伙老是會說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事,但說到底也不是個壞人,」鶴丸呼了口輕氣,「該說他是人太好呢,還是……」

  「您……原本就認識鶯丸同學嗎?」

  「這該怎麼說呢,和你一樣吧,」鶴丸語氣輕鬆,然而他的這句「和你一樣吧」卻顯得話中有話,「我也曾認識過這樣的一個人,該說他們只是相貌與性格極其相似呢……還是其實,就正是同一個人呢。」


  * * *


  待藤花季末,劍道社也正式迎來了縣預賽的開端。

  本次預賽由橫濱市主辦,並在會賽指定的縣立北高舉行。賽事聚集全縣三十二支隊伍,單日五場對賽,一連五日,而因賽程恰與黃金週重疊,至多隊伍都選擇放棄假期,提前一晚抵達北高,好保留體力應付賽事。在初預賽中累積至積分第一,進而取得出賽權的松高籤運尚可,被分在第三天的下午進行,按照松高傳統,為了觀摩他校打法與了解細部的賽制規則,全體出賽隊員都必須提前一日半抵達競賽場地,也就是得同第二日比賽的隊伍一般,住上整整四晚才行。

  一期一振去年便曾以替補資格隨行,最終雖未派上用場,但仍已大致了解過賽事情形。離家多日對他而言雖非罕事,但對於日日與他待在一塊的鶴丸國永來說,卻是一項從未有過的「天大打擊」。就在一期一振開口告知他要出一趟遠門、得花上四天才能回來時,鶴丸便立即跳了起來,舉手要求──那也帶我一起去。

  「……什麼?」他像是沒聽清楚似的反問道。

  「我說,也帶我一起去,」鶴丸繼續伸長舉高的手,「拜託拜託,我也想去啊。」

  「我是去比賽又不是去玩的,」一期一振望著他愈趨誇張的動作顯得有些哭笑不得,「這樣您也想去嗎?」

  「想去想去,我想去!」或許是見對方態度冷淡,似是沒想搭理自己的模樣。鶴丸只好一改方才態度,以一種哀求的語氣說道,「你不在家的話,我會覺得寂寞的啊。我想你也不忍心看我餓了四天,還沒人說話吧。」

  「別擔心,我會請爺爺多準備一份飯菜給您,」他自顧自地收拾起衣物來,「才四天而已,我想您應該還耐得住寂寞吧。」

  「不行不行,我會無聊至死的!」見方法無效,鶴丸又開始鬧騰起來,「我也想出門看看,帶我去!我絕──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!」

  「……您是小孩子嗎?」一期一振見對方曲起腿部、並以挪動向前的方式在他身旁不斷繞圈,似是想以這種方式干擾自己,只得又好氣又好笑的問道,「那您說,我要用什麼辦法帶您去才好?」

  「就把刀帶著。」

  「我可是要去住四個晚上哦,隨身行李已經夠重了,沒辦法再帶一把像您這麼重的刀。」

  一期一振這話說的好像自己身重數百斤,非要自己減肥不可似的。鶴丸扁起嘴,而後便耍賴似的直接躺了下來,隔空揪住了他的行李背帶,「我會變輕的。」

  「怎麼變輕?」鐵可是沒辦法減肥的。

  「我可以變成一把木刀的樣子,讓你揹在身後。」

  真有這樣的辦法嗎?他有些訝異地眨了眨眼,反問道,「……您還會魔法啊?」

  「這不是魔法啦,只是一些小技巧!」鶴丸坐起身來,「這個呢,其實就叫做『化形』。就在我只能作為一把刀,並乖乖待在書裡的時候,我老想著該怎麼變回人形才好,左思右想,就突然想到了一個變形的訣竅──既然想變成那樣的『東西』,就得徹底理解那是什麼形態的物品。只要腦中能有一個自己非常熟悉的形象,就有機會變成它,前提是要非常熟悉,熟悉到連細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才行。我好歹也看了鏡子那麼久,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臉長什麼樣吧!於是我就這麼仔細地想了想,突然"咻──"的一聲,就變回了我擁有人身實體時的外型。」

  「這,」這聽起來像是魔法書一般的描述,竟然出現在自己身旁,「這麼神奇的嗎……」

  「我也覺得很神奇,」他顯得有些洋洋得意,「或許是我化形的能力太厲害了。」

  「不過,您確定您不只是變回『原來的樣子』而已嗎?」就像是時間到了自然就會出現了的道理。

  「我之前也曾想過這個問題,所以有做過一些測試,」鶴丸指了指對方擱在身後的木刀,「有一回你不是正在懷疑木刀怎麼多了一把嗎,其實那個是我變的啦。」

  「……您變的?」難怪他想那天都這麼晚了,鶴丸卻怎麼還沒回家。

  「我想說木刀沒有什麼特別的細節,應該是最好變的一個東西,所以就嘗試著變了一下,」他回想了會那日所發生的一切事情「──趁著我不在,你還把我偷藏的起司點心全給吃光了。還說你是個不吃零食的好孩子呢,被我抓到了吧。」

  一期一振依循著對方的話語想起了諸多細節,隨著記憶回湧,臉也不禁愈發脹紅,「……您都看到了嗎?」

  「看、到、了,」他像是捉住了一期一振的把柄般,乘勝追擊,「所以為了賠償我,你也要帶我一起去才行。」

  一期一振似是被他給弄迷糊了腦袋,想了又想,竟是有些妥協的意思,「那……您要怎麼跟著一塊去?」

  「就像之前那樣,變成木刀就行,」鶴丸的算盤打得響,「就說隨身帶了一把練習用的刀,木刀體積較小也薄,更沒有什麼重量,完全──不會有任何麻煩的。」

  鶴丸的話聽著也有著幾分道理。一期一振沉思半晌,後便大大嘆了口氣,「……好吧,但在這五天中您都得乖乖待著,不能亂跑才行。」

  好好好,鶴丸舉起雙手起誓,「我一定會遵守諾言,當個無比聽話的好孩子的!」


  * * *


  順利入住後,隊賽將於隔日一早舉行。

  打到縣三十二強的區預賽除了正式賽制外,每日更預留了讓選手們自由練習的個別時間。松高的賽程雖被安排在第三日的下午,但自觀摩過他隊比賽後,隊員們便耐不住手癢的性子,倆倆在場上較勁起來,但礙於體力與戰略問題不敢實打,只敢切磋,或是站在場邊品評分析,研擬對手思路與下一步該如何進行。

  而這個時候,化身為一把「木刀」的鶴丸,便經常會站在體育館上方的觀眾席看。

  站在體育場內,時能見到他懸空坐在欄杆上頭,專心地看著比賽。誠如鶴丸所言,出門在外的期間他都相當安分守己,絲毫沒有任何作怪的念頭,他對賽事甚是著迷,一日或站或坐,都能待足八個小時觀摩比賽內容,有時看得緊張、有時看得輕鬆,偶爾他也會同他們站在一起,更近距離觀察選手們的一舉一動。直至回到房內大舒一口長氣,感嘆道現在的孩子各個實力雄厚,再成長個幾年,大抵都能成器,要不他本身就是一把刀,或許還不如他們能擁有這般精實的技巧。

  「再怎麼樣也比不過您吧。」他一面整理衣物,一面笑著回答。猶記得祖父被擄那回,一期一振親眼見識過他的使刀技巧,雖非反覆練習那般的刻板精實,但就力量與攻擊的技術而言,絕對是遠勝現今這群後輩的。外加上真刀與賽用竹劍不同,比起使用一把真正的太刀,他們使的,不過都是些「淺嘗輒止」的器具罷了,「……還是您在看過了多場比賽之後,覺得會輸給大家?」

  「當然不會輸了,」他將變成木刀的自己扛到肩膀上頭,「畢竟薑還是老的辣,我對自己可是很有信心。」

  「就您現在拿著的那把木刀,可是連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哦。」

  鶴丸想起自己現今的樣子後哎了一聲,左看看右看看,顯得有些不甘,爾後便自己將「自己」收回了袋子裡頭,並喃喃自語的說──就算是拿木刀,我也不會輸啊──拿竹劍的話,我也沒有輸的理由吧──

  是是,鶴丸殿下沒有輸的理由。一期一振忍著笑應付了他幾聲,接著便拉熄了房內的所有火光。


  預賽來到第三日下半,懷著十足信心的松高順利以三比零取勝,晉級次日下半的準決賽;四日下半面對地主隊北高,也毫不怯弱地拿下二比一佳績,挺進最後決賽。

  只可惜在最後的四強賽中不敵實力堅強的南丘高校,於第三局時錯失一勝,止步前三。雖然沒能如願代表縣挺進全國大賽,但在對上最具冠軍相的南丘時仍能拿下一勝,已讓其他學校留意到在那座小小的松花鎮中,竟也有如此不容小覷的隊伍存在。

  去年松花止步三十二強的分組預賽,今年即便已是歷年來的最佳成績,但終歸是不甘心,正選與替補們皆抱著胴與籠手淚流不止,唯有社長與身為副社長的一期一振不敢。社長同他熟識多年,是個極好說話的老好人,見大夥哭成一團,卻難得沒有出聲安慰,只是同日常訓練一般起身訓話──即便落敗,也不能忘記習劍的道理,無論面對多強的敵手時,都得化危為轉,處變不驚。失敗的流淚是必然,你們盡情哭吧,但是要哭,也得等到我們拿到季軍的獎盃才許哭啊!
 
  最後由他緊繃著臉,於唱名後的歡呼聲中,接下了榮耀的獎牌。而一轉身下台,便抿著嘴,抱著獎盃哭了起來。

  ──到頭來,反而是一次爆發的社長哭得最慘,就連方才在休息室內痛哭的部員們,都差點安慰不過來。

  然而這樣的一個「奪勝」佳話,將永遠在松高劍道部的歷史上留下。


  捷報比他們預先抵達松花,鎮內沒有責怪他們的落敗,反倒因這樣的出色成績為之驚喜。成員們受獲這般讓人為之振奮的鼓舞,同也為了隔年能再度站上預賽的舞台而下定決心。

  ──明年,就得由一期負責啦!社長摟住了他的肩頭,豪爽地說道。明年他就將從松高畢業,離開道館,前往鎮外的大學,屆時,作為社長的重責大任,就將落在一期一振的肩膀上頭。

  「有一期帶領,松高肯定能打破這次的成績,獲得優勝。松高就將代表本縣,前往全國!」社長自信滿滿地說,「這回比賽,他連平日練習用的木刀都給帶來了。你們看看,這孩子多麼認真,你們這些一年級的小鬼可得學著點──就連二年級的也不例外!」

  一期一振愣了下,隨即會意到社長所說的是哪把「木刀」。他一面謙虛地反駁,另一面又不禁分神思索起,在普通人的眼裡,化形後的鶴丸國永,還就真只是一把真真切切的木刀,除了木刀的外型,其他的,就什麼也看不到。

  一入家門,那把木刀,又迅速地變了回來。

  彷若只是一眨眼的時間,他甚至還未思考到是從何變化,毫無雕飾的木刀便已脫胎換骨,生出份量,奪回他原有的樣貌。

  他原以為自己已真正做到目不轉睛的地步了,但仍舊無從跟上剎那如光般的移易更迭。一期一振愣怔地望著對方把持著自己的本體,後不禁感歎,「……您真神奇。」

  「這話說的好像我是珍稀動物一樣,」鶴丸笑出聲來,「其實很簡單,就像之前所說的,只要了解那個東西的細節,自然就能變得好了。不過身為一把刀的我,大概也只能變成與刀同類的物件而已,要是你叫我變成椅子什麼的,我就變不了啦!」

  一期一振暢想了會鶴丸變成椅子的模樣,直覺或許是把讓人坐著也不得安寧的旋轉椅,便隨之笑了起來,「……那您除了木刀之外,還能變成其他的刀嗎?」

  「這個嘛…」他仔細思索了下,「……雖然之前沒有試過,但我想應該可以吧,只要非常了解那把刀的話。」

  「那您試試?」

  鶴丸國永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沉默了會,接著才又鬆口說道,「──我是非常清楚他的樣貌。」

  他握緊了手中的本體,屏氣凝神,似是無比專注,不一會,原本銀白的刀拵突起變化,由白轉紅,紅間雜有亂絲,皆是亮金色的,後生鐔及刀柄,更有紫珠並綴,這把刀的長度雖較原先短小,卻更添厚實,左看右看,都是一把不輸鶴丸本體華美的刀。

  一期一振似是被這把刀吸引住了,不禁睜大了眼,眼裡滿是驚喜與崇拜。後思索措辭許久,終吐出三字形容,「真美啊。」

  鶴丸國永直直望進了他的眼底,彷彿在回想往昔,半晌,才又輕聲接續,「……當然好看啦。」


  ◆


  存稿
  因家有要事,有兩周多的時間沒有碰稿子了,想趕快把手感抓回來
  但預估還有一段忙碌的時間,就請大家多包涵了

  謝謝大家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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