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花釀酒

匿名O
大概就只是個不像樣的
無定式隨機搬運。

 
你來人間一趟,你要看看太陽,和你的心上人,一起走在街上。

 

【鶴一期】他方 07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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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07

  「……哎?」

  粟田口一期眨了眨眼,完全沒料到會是這種展開。

  「是不是夠簡單啊,只是變換稱呼而已!」鶴丸稍稍向後退了一些。

  「只要這樣就好了嗎?」他接續追問。

  「啊,那還希望你可以不要喊我『鶴丸先生』,」鶴丸靈光一閃,「叫我『鶴丸殿下』如何?」

  他嚥了一口唾液入喉,後便揣摩著對方的語氣開口,「鶴丸……殿下。」

  他一張口的瞬間,鶴丸國永便像是愣怔住了,那雙薄金色的眼瞳深處像有若有似無的流雲湧動,變換極快,但旋即又凝止下來。他抿起下唇,猛力地眨了幾下眼睛,而後又好似無事般的,將視線移轉開來。

  「時間過得真快,在那之後,究竟是過了多少年了呢。」他以一種回憶往事的口吻,望向無光的窗外,「就連是我,也已經記不清了。」

  * * *

  每年四月中旬,都將迎來松花著名的垂藤花祭。

  松花作為一人口稀寡的臨山小鎮,恰因濱海,便以綿延近千尺且珍稀的傍海藤樹棧道聞名。藤樹為八重紫藤與白藤錯雜,每年四月末至五月初時開至最盛,若無降雨,便能有近一個月半的花期,屆時能自花棚眺海,海風拂藤,實為一番難能可貴的美景。

  為了因應一年一度大批湧現的旅客,全鎮皆像是上緊了發條般全力以赴,眾人分工合作,各司其職,學生們更騰出閒暇時間,自願擔任導覽志工或接下環境清掃等職務,就為了讓這場難得的盛典能順利進行。

  一期一振所在的松花高校採雙班級分配制,一班以十人為基準,分作三類,分別作導覽、販售及清掃志工類別。每周訂定兩次課餘時間進行,按日輪替,而他恰巧被分至車站口的導覽人員,與三年級一同搭配。

  也因多了這份工作,使一期一振比平常的放學時段要來得更晚一些回來,外加上時有的社團活動,更常讓他就這麼忙過了晚餐時段。於穿越藤花隧道、至爬上長坡的每一日,都能見到「苦等」自己的鶴丸國永,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坐在屋頂上頭守著他回來。

  即便一期一振要鶴丸隨著祖父先吃,但對方仍堅持要等他回來,說「食物還是兩個人一塊享用更有意思」──過去的他大抵擁有豐富的吃食經歷,才不禁懷有一顆講究用餐品質的心。

  等了幾日後,對方似乎是厭煩了「被動」的等門習慣,而開始「主動」的等在他回家途中可能經過的地方,偶爾是在十字路口的平交道後、有時會在上坡面海的階梯上頭,而最常見的,就是待在他必將路經的紫藤花下。

  松花有一名景「暮藤」,每年花期,總吸引成千上萬的遊客來訪,就為了一睹餘暉與海輝映,連帶將垂藤照得閃閃發亮的殊異景象。其中尤以紫暮為最,時當天際餘有月白與淺紫相伴,卷層雲亂絲成暈,偶有幾束較淡的薄光自二色相融的天幕透出,便足以散照在藤花上頭,將結實累累的花瓣,照映出如寶石般的光芒。

  而這奪目的寶石,更是會隨風流動的存在,時當暖風穿過垂藤,揚起末端軟而短小的瓣沫,朝著同一方向整齊劃一的上下捲動時,便好像一條柔軟的布幔般。旅人多愛見它隨風飄搖,幻想藤花如古神話中女神冠上所掩的布簾、或如銅鈴般叮叮噹噹地碰撞,然而紫藤卻非寶石或鈴,只會循風成浪,每一搖擺,皆能品得垂藤的素雅馥香。

  人世之人迷戀盛景,就連神也不能免疫。

  打從鶴丸不再乖乖等在屋頂上後,每每經過藤花隧道,便能見到他站在花棚面海的欄杆上頭。

  身著和服的白髮男人實在顯眼,即便在密密麻麻的人群當中,也能一眼瞧見。一期一振最初還擔心對方能不能與人潮離得太近,未料鶴丸卻說自己喜歡熱鬧,能這麼看看人看看東西,打發時間也好。一期一振說不過他,也敵不過他要來接送的堅持,便也就由著鶴丸去了。

  事實上回家路能有多一個人陪伴,倒也不是件壞事。粟田口大宅所在的上坡地帶人煙稀寡,一期一振自小學畢業後,向來都是一個人走路回家,如今有了鶴丸相伴,反倒成了個值得期待的時光。鶴丸好似永遠有說不完的新鮮事,對於藤花的觀察、天氣的揣測,與附近地藏小神的交流及對人群的臆想,日日都有不同的內容。有回一群幼兒園的孩子被老師帶來看花,一些孩子見到他蹲在圍欄上頭,一個勁的和老師說那裡有人,把什麼也見不到的老師給嚇壞了,他只好悄悄溜到了面海的另一面牆那躲著,直到他們離開。

  「您站在那欄杆上頭太危險了,」一期一振不禁被他活靈活現的說故事語氣逗笑了。回想每天見到鶴丸時,他不是到處左探右盼,就是將臉半埋到藤花串裡頭,看著有點嚇人,又有點傻的模樣,「要是摔下來該怎麼辦才好。」

  「你得相信鳥類的平衡感啊,」就連現在與一期一振相伴,他都是走在圍欄上的。鶴丸得意的笑了幾聲,後又像是追憶般地說道,「我以前所待的地方曾種過向陽花、櫻樹及紫陽,倒是沒怎麼見過這樣的紫藤與白藤花。」

  「所以才經常走到這來晃晃嗎?」

  「嘛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,」他跳了下來,「不過主要還是因為在我靈力所能掌控的範圍內,最遠就只能走到這裡,再遠一些,就走不過去啦。」

  「靈力範圍?」

  「上回去救你爺爺的時候,不是叫你帶著我的刀嗎,」鶴丸伸了下懶腰,「在我顯現後,原本以為能像以前一樣活動自如,愛跑哪裡就跑哪去,沒想到後來發現,在離本體太遠的情況下,我的靈力就會大幅減弱。」

  「大幅減弱?」由於聽著有些嚇人,一期一振不禁訝異地問,「您說的那個靈力減弱……會對您造成什麼傷害嗎?」

  「這個我也不清楚呢,沒有嘗試過,」他仔細地想了一會,「有一回我走得遠了些,只覺得有點使不上力的感覺吧,幸虧是在神社附近,我一感覺不對,就折回來了,一回頭,又覺得身體輕鬆了許多,後來想想,就是不能離本體離得太遠吧。」

  聽完他的敘述後,一期一振不禁皺起了眉頭,「這樣太危險了,您還是乖乖待在家裡,別亂跑才好。」

  「要我在同一個地方待著實在太──無聊啦,」鶴丸轉過手腕,點了點他的後腦,「人生要是缺乏驚喜,心可是會因此死去的。」

  真誇張。一期一振瞥了一眼對方的手勢,忍不住笑道。

  「所幸這附近還滿有意思的,」鶴丸滿意地說,「後來我摸索了一圈發現,走到這裡為止,都還算是安全範圍,我可不想倒在路旁奄奄一息地等到你放學後再來救我,這樣可就太丟人了!」他擠眉弄眼了一陣,「而且萬一你沒發現我怎麼辦,我可就得一直躺在那裡無聊至死了。」

  「您不會躺在那裡無聊至死的,」一期一振偕他爬上了長坡,「就算您淹沒在人群當中,我也一定會把您找出來的。」

  「真的?」他的眼睛亮亮的。

  「真的。」

  「沒想到一期一振對我這麼好,」他露出了一副受寵若驚的誇張神情,接著便玩鬧似的向後坐倒在地,「太開心了,都有點想倒在路旁看看了。」

  「您要是故意這樣玩的話我就不會理您了,」一期一振笑出聲來,後默契一般,隔空將他拉了起來,「但這回,就姑且破例一次吧。」

  * * *

  久而久之下來興許是鶴丸的存在過於自然,以至於一期一振忘了告知對方,今會有個特別的人要來。

  所以當一期一振與他身旁的綠髮少年出現在鶴丸眼前時,差些沒害他摔下了圍牆之外。

  所幸他是捉緊了一旁的路燈燈桿,才好以穩住身軀,但這一切已被遠遠走來的一期一振全數捕捉進了眼底,眼見鶴丸躲躲藏藏的,一下子翻過了圍欄後頭、一下子又露出了一塊白白的腦袋,一期一振又好氣又好笑的,完全不明白對方到底在做些什麼事情。

  「……鶴丸殿下,您在做些什麼啊。」他探過圍欄,望著以危險姿態蹲在一小塊平地上頭的鶴丸。

  未料鶴丸沒有直接回應,反倒瞧瞧旁邊又搖了搖頭,接著便突然胡亂地比手畫腳了起來。

  一期一振見他吃力比劃了好一陣子後,才總算明白鶴丸倒底在顧慮些什麼──不要隨便和我說話,你旁邊應該有個看不見我的人啊。

  「啊,原來如此,」一期一振沉吟了會,後才恍然大悟般的偏了偏頭,未料他並未替鶴丸的存在隱瞞,反而回頭詢問身旁的少年,「……您看得見鶴丸殿下嗎?」

  喂──鶴丸差點沒大喊出聲。

  「哎呀,好像有個人在呢,」少年挨向前了些,「不過──果然什麼也看不見哪。」

  鶴丸瞧見了少年的臉龐後一愣,後便緩緩地站了起來。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說起來還沒向您介紹,」一期一振笑了一下,「不過外頭熱,我們還是回家再說吧。」


  待三人坐定後,一期一振才向他正式介紹,「這位是鶯丸同學。」

  「我是古備前鶯丸,名字似乎有個很長的由來,但實際內容是什麼我也不太清楚,」對於自我介紹一事,少年顯得相當隨心所欲,「不過這些事呢也不需要太過在意,總之還請多多指教了。」

  這傢伙──鶴丸瞇起了眼睛。

  「抱歉,忘了向您提起這件事情…」見鶴丸並沒有太大的反應,一期一振還以為自己是冒犯到對方了,連忙接續說道,「……那個,鶯丸同學是我在藤花祭中所認識的同校學長,他說想找一日來家裡看看,所以……」

  「嗯嗯,就是這樣,」鶯丸東張西望了一會,「你別太在意啊。」

  還是和以前一樣──沉寂至此,鶴丸忍不住嘆了口氣,而後問道,「……這傢伙沒問題嗎?」

  「問題?」一期一振有些困惑地問,「您是指……相不相信有靈體存在的問題嗎?」

  「那也是其中一種啦,」除此之外,對方看來還存在著各式各樣有別於此的謎題,「不過,他竟然這麼容易就相信你了啊……雖說鶯丸一直是那樣的傢伙。」

  那樣的傢伙?一期一振似是不明白鶴丸口中之意,於是愣怔了會,才又繼續說道,「其實是鶯丸同學主動向我問起的。」

  「他?」

  「其實早在一年前,我就曾和鶯丸同學有過一面之緣。那時的他方接任茶道社社長,為了學生會所策劃的傳統文化演示,曾與劍道社合作舉辦活動,但那時我還是一名普通社員,就沒有與鶯丸同學有過多接觸,直到這回藤花祭,我和鶯丸同學被分到同一批次進行說解導覽,才就此熟識了起來,」一期一振望向自由地在他房間裡端視起架上書籍的鶯丸,「而趁著課餘時間閒聊時,鶯丸同學卻突然開口問我……你家是不是有個白白的人在?」

  「我嚇了一跳,本打算裝傻過去,但他又繼續說『那應該是個刀的付喪神吧,白頭髮的』……我誤以為他能看見您,便忍不住向他托出實情,問他『您是不是能看見鶴丸殿下』,沒想到鶯丸同學似乎沒有看見他界物事的能力……」

  「是啊,」鶯丸抽出架上一本推理作品,「感覺是感覺得到,但是是看不見一些小妖怪的。」

  「嗯……大概就是這樣,」一期一振思索著該如何替對方解釋才好,「據他所言,雖然看不見,卻能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定的外貌與形象,他似乎是看見了我,就感受到您的存在了。」

  「或許是鶴……是叫做鶴丸對吧,我記得是這個名字沒錯,」鶯丸兀自思索了陣後,靈光一閃的答道,「他的靈力太強了,已經超越了一般小妖怪的程度了,讓人不注意到他也難──就像是那把刀。」

  聽他一言,一期一振不禁驚訝地問,「您也看得見刀嗎?」

  「看得見啊,一把銀白色的,上頭有鎖鍊的刀,」少年靠近了鶴丸的本體,「哎呀,難道不是大家都看得見嗎?」

  「因為爺爺也能看見,過去,我一直以為大家雖然看不見鶴丸殿下化作人形的外貌,但都能看得見他的刀,」他說,「直到有回爺爺的好友來家裡作客,爺爺向對方誇耀,家裡有一把絕無僅有的傳世好刀,便帶著客人上樓參觀,沒想到在爺爺看得到刀的情況下,對方卻什麼也沒見著……那日鶴丸殿下雖然又在外頭遊蕩,但確實是將本體留在家裡的。」

  「也就是說,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得見嗎?」

  「……我想,」鶴丸終是打破沉默,「得要是與我有所聯繫的人,才能親眼所見吧。」


  ◆


  CWT49感謝大家來場!天氣很熱,大家辛苦啦!
  他方還會繼續連載下去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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